何以“风骨”?应金飞水印版画《风骨峭峻遗尘埃-黄宾虹》给了我们很好的回答。该作品选择黄宾虹写实性肖像作为塑造对象,在图像的符号转向中,完成其观念的预设。此观念即风骨,水印木痕的视觉载体支撑着它,激活了它,任其飘拂,去实现其艺术化言说。
《风骨峭峻遗尘埃-黄宾虹》素材来源于黄宾虹晚年进行绘画创作的一张纪实照片,早年吴山明曾以中国画媒材进行过创作,2020年应金飞也在《浙江精神群英谱》群像中以“数字”媒介表现过。这张水印木刻,应金飞显然重新设定了创作意图——对“风骨峭峻遗尘埃”诗意的表达,它不再是单纯的对黄宾虹形象的某种再现,而是提炼出“风骨”意象,去追寻一种超越图像视觉感知的“符号”力量——“因时间而凝练的沧桑和清逸萧散的文人气节”。在形象塑造上,为了强化“符号”特征,作者借助写实手法的同时有意进行取舍,仅存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特写头像,凸显对“风骨”的演绎,仿佛将一尊浮雕感的象征符号镶嵌在画面上。它如同西方肖像对人物形貌的强调,希望在单纯而高度写实中还原人物的鲜活存在;又似中国画的“写真”处理手法,将符号化印记的“意象”,设定为精神的寄托。这来源于实景的四分之三侧面头像,因专注创作而略作颔首的动势,被作者敏感捕获,凝练为一种日常的精神状态;同时,利用水印版画独特的视觉语言,有意强化造型上的视觉力量感——“宛若底座般支撑头部的耸立胡须,似长剑般利落的眼镜腿”,以此来象征“风骨”意涵;进而,又充分发挥水印版画分绘图层与印痕的丰富性,作品“大量解构式取舍和中性色彩的和谐运用”,不仅有效地统摄了画面的整体感,且显得空灵而有古厚之气。
孕育于本土的水印木刻,作为一种创作媒材,无论你是利用当代图像资源,还是变革版画本体语言,亦或汲取当代艺术观念,都不会改变其内敛的中国气息。正是基于这一画种独特的东方美学品质,中国当代艺术家常常会将时代赋予的观念与革新的媒介技术渗透在水印版画的创作之中,从而实现传统艺术语言的当代新变。应金飞的水印版画《风骨峭峻遗尘埃-黄宾虹》便是这类变革的成功案例。作品依托传统的水印媒材,辅之现代数字技术,分版和图层分绘便捷而精准,水渗墨化的水印效果越发入微,在保留作品的审美趣味与作者情感的同时,形式偏重观念的表达,新的视觉方式得以生发。
这幅作品之所以能在本届“百家金陵”大赛中胜出,除了其优质的视觉审美之外,引起评委们特别兴趣的或是作者对水印版画当代转型的一次“破局”。首先,在创作意图上,作者不再局限于传统水印版画的思维方式与空间叙事策略。传统版画多追寻主题表达与画面形象的完美统一,作品的艺术价值在于如何通过塑造形象来有效传递主题。作品更加强调作者的生活阅历与经验,并遵循大众认同的逻辑,绘画形象较多确认性和相似性,力求通过情景描写发掘生活的某种诗意。当代水印版画善于运用图像与图像观念构成一种关系的表达,并呈现出若即若离的状态。其次,在技术表现上,当代艺术家更善于实现新的技术跨越和突破,尝试艺术与科技的多种结合,很少再单一倚重水印与刻版的传统工艺,从而改变完全通过刀刻塑形的版画语言,作品更好地呈现出当代审美趣味与观念。我们来看水印版画《风骨峭峻遗尘埃-黄宾虹》,虽然画面主体是黄宾虹这一人物,但它不再是肖像追求的传统意义上传神或形象塑造,而是应合了米切尔“图像转向”理论,通过带有“符号”特征的形象去呈现抽象的观念——风骨。这是作者体验与思考意欲表达的意图,更是我们可以通过感知体味到的一种存在。这幅作品在技术上,更是凸显了数字技术的优势,助力于人物造像的精准表现以及工作效率与幅面尺寸的提升,并利用pad的图层分版快速 解决复杂的套版及精准度。《风骨峭峻遗尘埃-黄宾虹》对传统水印版画的活化已经构成一种经验,其所开启的创新探索,必将引领当代中国版画创作的前行。由此,获此殊荣当之无愧!